袁克文老照片
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
在北宋,有个叫柳永的,天性风流,才情高妙,不屑与达官贵人相往来,只嗜好去烟花巷深处,看遍青楼,寄情风月,醉卧花丛,怜香惜玉。尽情放浪多年,到最后,在名妓赵香香家闭上眼睛停止呼吸。他太穷了,连丧葬都是谢玉英、陈师师等一众名妓凑钱料理的。这就是“群妓合金葬柳七”。出殡那天,东京满城名妓都来了,半城缟素,一片哀声。为他披麻戴孝的,是名妓谢玉英。又两个月后,谢玉英因痛思柳永而去世,陈师师念她情重,将她葬在柳永墓旁。不止是谢玉英,后来,年年清明节,歌妓都相约赴柳永坟地祭扫,并相沿成习,时人谓之“吊柳七”或“吊柳会”。
有人说,袁世凯次子袁克文,是另一个偎红倚翠的柳永。
倒也相似,都不慕富贵落拓江湖,爱好冶游唱曲,旷达放荡地过生活。
不过,袁克文的父亲袁世凯比柳永的父亲柳宜,地位显赫多了。柳宜最高的官只做到工部侍郎,亦即管理全国工程事务,譬如土木、水利、机械制造、矿冶等工程,袁世凯却做过83天皇帝。还有,袁克文做过“黑社会”天津青帮帮主,还曾广收门生,柳永没有,柳永只是喝喝花酒填填词。
看袁克文的一生,就像看一段最香艳又最清淡的传奇。他“守得贫,耐得富”,眉目间自有一份从容笃定气度。虽是天津青帮帮主,袁克文并不打打杀杀,爱温润地笑,常常利用自己在青帮的地位,为人排忧解难。
袁克文写起文章来,文字透着一种沧桑的温润,闲闲淡淡独有一派消沉的智慧,安静,苍远。给报纸写专栏,谁家报纸有他的专栏,必定销量激增。他的著作辑为《寒云日记》,文如其人,看他的文,即可轻易看出,他是个看人看事皆甚清醒的人。不过,他只肯做个看客,旁人热闹随他们去吧,他过自己的散淡又放荡的生活,谁能理解谁看不惯,他不理会,若有争执,也难得大争执,因为他往往淡淡一笑拂衣而去。
这个好似不食人间烟火却又在红尘翻翻滚滚入世极深的男子,他出生在朝鲜。那时,他的父亲袁世凯出使朝鲜为官,娶了金氏为妾。不过,名义上来讲,袁克文是袁世凯大姨太太沈氏的儿子,谁叫袁世凯当时最为宠爱大姨太太呢,而大姨太太患了一场病后又不能生育了,所以就把袁克文从三姨太太金氏身边抱走,给了大姨太太。一入人间,即是如此错乱,冥冥中似乎注定了他花非花雾非雾的未来。
据说,袁克文出生之时,袁世凯梦见朝鲜国王用金锁牵来巨豹相赠。袁世凯系巨豹于堂下,食以果饵,豹子却猛地窜脱,闯入内室。袁世凯好不惊慌,醒了。就在这时候,下人来报,金氏生了一个儿子。说来也巧,金氏说,她也曾梦见一个巨兽自外奔入,朝着自己猛地一扑。金氏大惊失色,醒来,却感到腹中剧痛,没过多久,一个男婴诞生了。这个婴儿就是袁克文。
为此,袁世凯为袁克文取字“豹岑”,至于“抱存”、“寒云”都是后来袁克文的别署。
5岁那年,适逢甲午中日战争,袁克文随父回国。后来的事情呢,据袁克文《辛丙秘苑》记载:“克文6岁识书、字,7岁读诗经,10岁习文章,15岁学诗赋,18岁授法部员外郎。”
再后来的事,则如昆曲《千忠戮?惨睹》所唱:“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四大皆空相,历尽了渺渺征途、漠漠平林、垒垒高山、滚滚长江,但见那寒云惨雾和愁织,受不尽苦雨凄风带怨长。雄城壮,看江山无恙。谁识我一瓢一笠到襄阳。”
这是袁克文最爱唱的一曲。袁克文爱听戏,更爱登台唱戏。据说他的演出很受观众喜爱,如果剧院海报宣称有“寒云主人”和“红豆馆主”客串演出时,剧院场场客满,座无虚席。
“寒云主人”自是袁克文,而“红豆馆主”则是溥仪的族弟溥侗。两个才情横溢的贵公子,偏爱戏台上长袖挥舞,更常做搭档登台唱戏。袁克文的好友张伯驹说:“寒云演《惨睹》一剧,饰建文帝维肖……寒云演此剧,悲歌苍凉,似作先皇之哭。”袁克文还曾书有一联:“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差池兮斯文风雨高楼感。”一取自《千忠戮》,一取自李商隐诗。
据说,袁克文“寒云”之号正是因《千忠戮?惨睹》而取。
张伯驹还说,后来袁克文又喜欢演京剧《一捧雪》之《审头刺汤》这一折。在这折戏中,袁克文饰演了一个丑角,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势利小人汤琴。汤琴说得最多的一句唱词是:“翻覆人情薄如纸,两年几度阅沧桑。”袁克文爱煞了这唱词。那时候,袁世凯的皇帝梦已破灭,且又逝去,想当初,曾有多少龙虎英雄门下饲养,到头来又有多少忘恩负义之事,袁克文饰演此角,念那唱词,触及自家身世,唱腔沉郁凄清荡气回肠。
他不是为了怀念或留恋,当初其父袁世凯要称帝,他是持反对态度的。那时,富贵于他如浮云,当富贵散去,富贵于他更虚幻。他唱“翻覆人情薄如纸,两年几度阅沧桑”,不过是在对人世、对命运,进行冷淡的审视和观照。空无一物的舞台上,京华名士袁克文分花拂柳,翻山越岭,道尽自己半生辗转,观者时有潸然下涕者。
这样一个又热闹又凄凉的男子,算得起来,也的确只有“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的白衣卿相柳永来相提并论了。他们有相似的才情,相似的风流,相似的对世界既热爱又冷淡的一颗从容并且放荡的心。
之上,不过是袁克文传奇一生的简短勾勒。约略使你知道,他是怎样的男子。然后,我们来谈谈他的风流,醉卧花丛,怜香惜玉,却又坐看云起,随便花开花落人来人往。
他高歌她弹筝
若非严修看不上袁世凯,兴许袁克文的第一个妻子便是严智娴了。
袁世凯任直隶总督后,曾一度想与天津名士严修结为亲家。严修是名满全国的教育家和学者,又是革新封建教育、推进教育现代化的先驱,曾在维新运动前夕上书光绪帝,请学习西方,开经济特科考试,得到允准。此举被梁启超称作新政最初之起点。严修和康有为、梁启超均有旧谊,袁世凯当时积极参加维新派的强学会,得以结识严修,两人做了朋友。袁世凯此人虽有粗鄙处,但雅好结交清流。听说严修的三女儿严智娴和袁克文年龄相仿,若能联姻自是最好不过,袁世凯想和严修结为亲家。严修果然清高得可以,虽和袁世凯常有往来,但他仍看不上袁世凯这样的赳赳武夫,于是委婉地回绝了这门亲事。
这是严修拒绝袁世凯。生活即是这般,不是别人拒绝你,就是你拒绝别人。为了袁克文的婚事,袁世凯也曾拒绝过别人。他所拒绝的这个人,来头甚大,是当时国内一等一的人儿,姓叶赫那拉,名杏贞,人称“西太后”或“慈禧太后”,宫中人多尊称为“老佛爷”。
那一次,袁世凯带袁克文赴北京觐驾。慈禧太后在颐和园接见了袁氏父子,一见丰神俊朗的袁克文,慈禧太后十分喜欢。这就是生得一副好长相的好处,谁见了都禁不住心生好感。
都说不可以貌取人,可世间人有谁真的能做到不以貌取人?人们待人处事,第一印象的好感多来自对方的衣冠长相。
慈禧喜欢袁克文,当即就要将自己娘家的侄女指婚给他。
此时的袁世凯是朝中最具实力的大臣,因为善于钻营,他也是慈禧面前的第一宠臣。于理于情,慈禧都希望与袁氏联姻。若是换了旁人,兴许当即兴奋得跪地叩头,谢老佛爷隆恩。可是,你喜欢别人,并不见得别人也喜欢你;你要贴近,别人或许要急着躲避。袁世凯就躲避慈禧太后,老佛爷宠他,他不躲避,只愿恩宠越多越好,但要论到联姻,他就不情愿了。一如他和严修,严修不反感和他结交,但反感将女儿送入袁家做儿媳妇。
袁世凯不肯让儿子袁克文娶慈禧太后的侄女,他有自己的小算盘。他认为,倘若两家联姻,就等于慈禧太后无形中为他套上了一个金箍。慈禧太后的侄女在袁家,袁世凯的一举一动岂不全都落在慈禧太后的掌握中了?袁世凯是个很有政治野心的人,又早看穿了时势,料想摇摇欲坠的清朝政府,指不定哪天就坍塌了,他不肯上这个套,他怎肯将自己拴在一艘将沉的船上?袁世凯当即跪奏,谎称袁克文从小便和一户人家的女儿有了婚约。
慈禧太后一听,也只好作罢。她不能下旨强令袁世凯毁婚,更不会放下皇家尊严,容许自己的侄女去袁克文那儿做偏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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