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山高水长,作者:聂力,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
1968年10月份召开的中共八届扩大的十二中全会上,对“二月逆流”的批判达到高潮。林彪在讲话中说——
“二月逆流”是党的八届十一中全会以来的最严重的反党事件,是“刘邓路线”的继续,它的矛头是指向毛主席、中央“文革”和其他坚持革命的同志的。它的目的是要否定文化大革命的必要性和否定文化大革命的主要成绩。是想替刘少奇、邓小平、陶铸翻案,还要否定过去的延安整风,为王明翻案。他们的手段是在“党的领导”、“保护老干部”、“保护高干子女”、“稳定军队”、“抓生产”等漂亮的口号下,实现反党反革命路线的目的。
林彪的讲话,为“二月逆流”定了性。从这以后,批判所谓“二月逆流”时,都是按照林彪的这个说法进行。当时,毛泽东没有表示不同意见。结果,这些开国元勋们陷入了人生的低谷。
父亲在检讨中始终不承认“二月逆流”是有预谋的反党活动。有人背后揭发他和陈毅、叶剑英、徐向前经常见面,说了不少反党的话。他认为,那是正常的同志间的接触,对许多关于文化大革命的议论,那是正常的议论,因为对有些问题想不通。会上,陈伯达等人步步紧逼,追问父亲与叶剑英、陈毅和徐向前接触了多少次。有人拿出监视父亲活动的登记,逼他承认是“反党集团”的活动。父亲气愤不已,当场痛斥这种严重违反党纪国法的行为:“我们政治局委员之间就不能交往了吗?有事就不能相互商量了吗?党内还有什么民主?你们这是搞什么?是搞特务活动!”
无论父亲他们怎么辩解和解释,林彪、江青一伙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因为那些人看到,这些老同志虽然靠边站,不管事了,但仍然是打而不倒,轰而未垮,而且许多正直的人还或明或暗地站在他们一边,很不甘心。更重要的是,尽管他们在毛泽东面前不断告状,不断诬蔑和造谣,而毛泽东就是不说这些老同志可以打倒。这样,林彪、江青一伙就认为老同志仍然是他们夺权的重大障碍,所以,在八届十二中全会上,他们串通起来,有计划地对这些老同志发动了总攻。
据父亲回忆,老同志们被分别编在不同的小组,林彪一伙、“四人帮”和康生、陈伯达等一齐出动,在各个组对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进行无情打击,把这些人往“反党集团”上生拉硬靠。父亲被编在陈伯达掌握的第二小组,组里成员大多是历史上与父亲共过事的老部下。他们这样安排,一方面可以挑拨父亲和这些老部下的关系,另一方面又可以增加简报的分量——这些老部下揭发的材料不是更可靠吗?
还好,那些老部下除了一般的表态之外,没有揭发什么。有位老部下私下里对父亲的秘书说:“聂老总是个正派人,几十年了我们都知道,什么参加反党集团?我就根本不信。你们心里也要有个数,把他的身体照顾好。”
父亲清楚,如果不做点检讨,这次会议上,要想过关,不是那么容易。况且他承认,工作中有失误。谁没有失误呢?有了,就要承认。于是,他交了一份“检讨”,主要还是关于“多中心论”的问题。
八届十二中全会上,他对这个问题再次进行了深刻的检讨。他想用这个事情冲一冲所谓“二月逆流”的事情。“多中心论”的问题不至于让他成为反党分子。他最不愿意的,就是戴上反党的帽子。
但是,林彪、江青一伙就是抓住不放,说他和叶剑英、陈毅等老同志是一条线上的,谁也逃不脱。他们就想把老同志“一棍子打死”。最终,八届十二中全会为“二月逆流”定了调子,“二月逆流”成员全都成了反党分子。从此,父亲成为国防工业、国防科研系统的主要批判对象。
一夜之间成了反党分子,这让父亲感到很痛苦。他变得更沉默了,常常是老半天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段时间他的饭量也很小,端给他的饭,常常是没吃几口就又端回来了。
母亲张瑞华自然也受到了冲击。解放后,她一直在中组部工作。父亲出事后,中组部的造反派逼她交待历史上的问题,说她在白区工作过,坐过敌人的监狱,是叛徒。母亲既不辩解也不抗争,该干什么干什么,她表现得很冷静。